我50岁才明白,普通家庭聚会是互相攀比谁家孩子赚得多,而真正有钱的家庭,都在讨论怎么让资产在未来20年里翻倍
直到我年过半百,参加了岳父那场七十大寿的家宴,我才像被人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,瞬间勘破了两个家庭之间那道无形的深渊。
此前,我一直为儿子林涛的百万年薪而骄傲,以为那是我们家最坚实的底气和荣光。
然而,当连襟陈兆东轻描淡写地摊开那份“未来二十年资产规划”时,我才惊恐地发现,我们引以为傲的终点,不过是人家轻描淡写的起点。
01
江城最好的酒店,麒麟厅里灯火辉煌,喜庆的音乐声中,人声鼎沸。
今天是我的岳父,李家老爷子七十岁的大寿。
作为长婿,我林卫国自然是忙前忙后,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,心里却因为另一件事而底气十足,腰杆挺得笔直。
我的儿子,林涛,上个星期刚刚拿到了他们公司的年度“金牌程序员”大奖,光是项目奖金就发了三十多万,算上平时的工资和年底分红,妥妥的年薪百万。
这件事,成了我今天在这场家宴上最闪亮的一张名片。
果然,酒过三巡,话题就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各家的孩子们身上。
“哎呀,卫国,你可真是有福气啊!”说话的是我妻子的堂弟,他在一家事业单位开车,每个月拿着五千块的死工资,此刻正满脸羡慕地端着酒杯,“我们家那小子,大学毕业两年了,工作换了三四个,现在一个月也就七八千,连个女朋友都不敢谈。哪像你家林涛,听说现在都是年薪百万的大老板了?”我故作谦虚地摆摆手,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:“什么老板,就是个打工的。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,都是拿身体换钱,辛苦得很。”话是这么说,但我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瞟着主桌上那个沉默的身影——我的连襟,陈兆东。
陈兆东是我妻妹的丈夫,比我小两岁,自己开了家公司,具体做什么的,我们这些亲戚谁也说不清楚,只知道他很有钱。
但他这个人,平时言语不多,脸上总是挂着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微笑,在这种热闹的场合里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他从不参与我们这些关于工资、奖金、车子、房子的讨论,只是安静地喝着茶,偶尔和岳父低声说两句。
我心里其实是有些瞧不上他的。
在我看来,他不过是时代浪潮里运气好的投机者,不像我们家林涛,是靠着实打实的985文凭和一行行代码敲出来的真本事。
所以,每当亲戚们夸赞林涛时,我都觉得是在无形中压了陈兆东一头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。
“何止是百万啊!”另一个亲戚接过了话头,声音高了八度,“前两天我可听说了,林涛他们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,到时候发的原始股,那可就不是几百万能算得清的了!卫国,你这下半辈子就等着享清福吧!”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惊叹之声。
我儿子林涛被众人围在中心,这个一向在工作中沉稳干练的年轻人,此刻在亲戚们的轮番“轰炸”下,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,只能端着饮料一杯杯地应酬着。
“来,林涛,跟叔叔说实话,你现在一个月到底能拿多少?”“是啊,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!”我看着儿子被众人追捧的模样,心中的自豪感达到了顶峰。
这,就是我林卫国五十年来最成功的作品。
我端起酒杯,目光再次投向陈兆東,这一次,我决定主动出击。
我清了清嗓子,大声说道:“兆东,你家陈凯现在怎么样了?毕业也有一年了吧,在哪儿高就啊?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林涛身上转移到了陈兆东那里。
陈凯是陈兆东的独子,比林涛小一岁,听说毕业后没去找工作,就一直跟在陈兆东身边,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。
在我看来,这就是典型的“富二代”,没点真本事,只能靠着老子的庇护。
我这一问,其实是带着几分挑衅的。
陈兆东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的意味,他放下茶杯,微笑着说:“陈凯啊,他还在学习阶段,跟着我跑跑项目,长长见识。”“学习?”我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,“哎呀,这年轻人还是得出去闯一闯,到大公司里锻炼锻炼,才知道天高地厚。像我们家林涛,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是从最底层的码农干起,天天加班到半夜,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天。总在自己家公司里待着,那不成了温室里的花朵了?”我的话引来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,不少亲戚都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。
我知道,他们和我一样,对陈兆東这种“神秘”的有钱人,既羡慕又带着点嫉妒和不服。
今天,我就要借着我儿子的“出人头地”,来戳破他那层故作高深的面纱。
陈兆东依旧没有生气,只是淡淡一笑,说:“卫国哥说的是,年轻人确实需要磨练。”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,“不过,磨练的方式有很多种。打工,是学习规则,适应规则。而我希望陈凯学的,是如何利用规则,甚至……制定规则。”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,在场的亲戚们大多没听懂,只觉得是在嘴硬。
我更是嗤之奉陪,制定规则?
真是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。
我正准备再反驳几句,把这股气氛彻底推向高潮,没想到岳父却在这时开口了。
他重重地咳了两声,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老爷子环视了一圈,最后目光落在了我和陈兆東的身上,缓缓说道:“好了,孩子们的事情,就让他们自己去闯吧。卫国,兆东,你们俩等宴会结束了,到我书房来一趟,我有些事情想和你们商量。”
02
岳父的话像一道指令,瞬间终止了宴会厅里刚刚燃起的火药味。
我和陈兆东对视了一眼,都默契地点了点头。
我心里有些犯嘀咕,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往年的家庭聚会,他老人家最多就是听我们聊聊,很少会这样郑重其事地把我们单独叫过去谈话。
难道是身体有什么问题?
还是说,要当着我们的面,分家产?
我胡思乱想着,喝酒的兴致也淡了许多。
宴会后半段,亲戚们依旧围着我儿子林涛,打探着他工作的细节,甚至有人开始拐弯抹角地想让他帮忙介绍工作。
我虽然心中得意,但岳父的那个“书房之约”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心底,让我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种吹捧的快感之中。
终于,宴席散去,宾客们陆续离开。
我安排好司机送林涛和他母亲先回家,自己则按照约定,和陈兆东一起,跟着岳父走向了酒店顶楼的专属套房。
那间平日里作为岳父会客用的书房,此刻显得格外肃穆。
黄花梨木的巨大书桌,满墙的书籍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雪茄的味道。
岳父坐在主位上,示意我们分别在两侧的沙发上坐下。
他没有立刻开口,而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上了一壶上好的普洱,茶香袅袅升起,让原本有些浮躁的气氛沉淀了下来。
“卫国,你今天在宴会上,是不是觉得特别有面子?”岳父抿了一口茶,忽然开口问道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。
我愣了一下,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。
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:“爸,您说的哪里话。林涛那孩子有点出息,我这当爹的,脸上确实有点光。”“是啊,年薪百万,在大公司做到中层,放在江城,绝对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。”岳父点了点头,似乎是在肯定我的话。
但紧接着,他话锋一转,目光投向了陈兆东:“兆东,你怎么看?”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知道今天的“正餐”要来了。
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,想听听陈兆东会怎么说。
是在岳父面前继续打太极,还是会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话来。
陈兆东沉吟了片刻,很认真地回答道:“爸,林涛确实非常优秀,他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专业人才,靠自己的技术和汗水赚钱,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。”他的这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,既肯定了林涛,也给了我面子。
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,看来他也不想在岳父面前把关系搞得太僵。
然而,岳父却摇了摇头,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。
“兆东,我今天叫你们来,不是想听这些场面话的。”老爷子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“我就问你一句,如果把我们整个李家比作一艘船,林涛这样的百万年薪,对这艘船来说,意味着什么?”这个问题,问得有些刁钻。
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
林涛的百万年薪,意味着我们家的生活水平可以再上一个台阶,意味着我养老无忧,意味着家族里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后辈,这不都是好事吗?
怎么到了岳父嘴里,就成了对“一艘船”的意义?
陈兆东显然听懂了岳父的言外之意。
他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,表情严肃了起来:“爸,如果把家族比作一艘船。那林涛这样的孩子,就是船上最优秀的水手,甚至是技术最精湛的大副。他能确保船在航行中的某个部分,比如动力系统,运转得非常高效,不出纰漏。他的高薪,就是船长给他发放的丰厚酬劳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我,继续说道:“但是,他只是一个执行者,无论他的薪水有多高,他都决定不了这艘船要去哪里,更决定不了当风暴来临的时候,船应该选择哪个方向去规避风险。甚至,当船快要沉没的时候,他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。”这番话,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瞬间明白了,岳父和陈兆东,他们谈论的根本就不是工资,不是年薪,而是一些我从未触及过的东西。
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,宴会上那种洋洋得意的自豪感,此刻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慌。
我引以为傲的儿子,在他们的语境里,竟然只是一个“随时可能被抛弃”的水手?
“说得好!”岳父一拍大腿,赞许地看着陈兆告,“卫国,你听明白了吗?我今天为什么要把你们俩叫来。”我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学生一样,坐在两位老师面前,听着一堂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天书。
岳父叹了口气,语气放缓了一些:“卫国,我没有贬低林涛的意思。相反,我为有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外孙而感到骄傲。但是,骄傲不能当饭吃,更不能保证我们这个家,在未来十年、二十年,还能像今天这样安稳。”他从书桌的抽屉里,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,推到了我们面前。
“这是兆东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做的一份东西,你们都看看吧。”我颤抖着手,拿起了那份文件。
封面上,几个烫金的大字刺痛了我的眼睛:《李氏家族未来二十年资产增值战略规划》。
03
我翻开那份所谓的“战略规划”,瞬间就被里面密密麻麻的图表、数据和各种专业术语给搞蒙了。
什么“资产配置模型”、“多元化投资组合”、“股权杠杆”、“新兴产业赛道分析”……这些词汇我只在电视新闻里听过,它们组合在一起,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书。
我一目十行地往后翻,越看越心惊。
这份规划的格局之大,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它不仅仅是关于如何理财,如何钱生钱,而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商业布局。
从新能源到生物科技,从海外地产到艺术品投资,它像一张巨网,试图将家族的未来和整个世界的经济脉搏捆绑在一起。
我看得头晕脑胀,而身边的陈兆东,却开始对着这份文件,向岳父侃侃而谈。
他的声音不大,但异常沉稳,充满了自信。
他不再是宴会上那个沉默寡言的“老好人”,而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,指点着一份关乎整个家族命运的作战地图。
“爸,您看,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,未来五年,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将进入平稳期,甚至可能出现回调。我们目前家族持有的几处商业地产,虽然租金收益稳定,但已经失去了增值潜力,它们占用了大量的现金流,所以我建议,在明年上半年之前,必须全部出手,置换成现金。”“置换出来的现金,百分之三十,我会通过我在香港的基金,投入到北美市场的AI和芯片产业。这个赛道虽然已经很热,但真正的技术壁垒和盈利爆发期还没有到来,未来十年,这里面一定会诞生几个万亿级别的巨头,我们现在进去,不算早,但也不晚。”“另外百分之二十,我会用来在东南亚布局我们的供应链。现在全球产业链重组,那里是未来的世界工厂,我们提前卡位,无论是做实业还是做贸易,都能抢占先机。”“剩下的百分之五十,我会成立一个家族信托基金,主要做一些稳健的长期投资,比如国债、指数基金和一些有稳定分红的蓝筹股。这部分钱,是家族的压舱石,是防火墙,确保无论外面经济形势如何动荡,我们都有足够的储备来抵御风险。”陈兆东的语速不快,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他没有谈论任何一个具体的项目能赚多少钱,而是反复强调“风险”、“壁垒”、“周期”和“布局”。
我听得云里雾里,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顶级的商业论坛,而我,是一个连门票都买不起的旁听者。
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,这个问题已经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久:“兆东,你说的这些,听上去都太虚了。什么AI,什么东南亚,都离我们太远了。万一赔了怎么办?我们家林涛那一百万年薪,可是实打实每个月打到卡里的,看得见摸得着。你们这动不动就是几千万上亿的投资,风险也太大了。”我说完,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尖锐,充满了质疑。
陈兆东并没有因为我的打断而生气,他反而很耐心地转向我,解释道:“卫国哥,你说的没错,任何投资都有风险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什么是最大的风险?”他看着我,眼神深邃:“最大的风险,就是你以为的稳定。林涛的百万年薪,稳定吗?确实稳定。但这份稳定,是建立在他所在的公司、所在的行业高速发展的基础上的。他是一个链条上的一环,如果这个行业遭遇技术变革,如果他的公司战略失误,甚至,如果他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,加不了班,敲不动代码了呢?他的这份‘稳定’,还存在吗?”
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,剖开了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那个“稳定”的外壳,露出了里面脆弱而不堪一击的内核。
我哑口无言。
是啊,我只看到了儿子现在的高薪,却从未想过,这份高薪背后的巨大不确定性。
我们普通人所谓的安全感,不过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强大的平台之上,而我们自己,并没有抵御系统性风险的能力。
“所以,”陈兆东继续说道,“我们现在要做的,不是为家族赚多少钱,而是为家族建立一个能够抵御未来一切不确定性的系统。我们要做平台,而不是依附于平台。林涛的工资,是别人给的,是劳动性收入。而我们这个规划的目标,是让家族的资产,能够自己产生收入,也就是资本性收入。当资本性收入能够完全覆盖我们的生活开销甚至更多的时候,我们才算真正获得了自由和安全。”“劳动性收入,靠的是一个人的能力和时间,总有天花板。而资本性收入,靠的是资产的增值,理论上,是没有上限的。”陈兆东最后总结道。
岳父在一旁缓缓点头,显然对陈兆东的这番见解非常满意。
他拿起那份规划,轻轻拍了拍,对我说道:“卫国,我今天叫你来,不是为了向你炫耀什么,也不是为了打击你。而是想让你明白,时代变了。我们不能再用老一辈的眼光去看待未来。守着一份高工资,存点钱,买几套房,这种安稳日子,可能很快就要过去了。”“未来二十年,是财富大分化的二十年。懂得用资本思考的家庭,会越来越富,而只懂得用劳动力赚钱的家庭,可能会被时代远远地甩在后面,甚至出现阶层滑落。”岳父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,“我不想看到我们的后代,出现这种情况。”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,璀璨而繁华。
而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,我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。
我感觉自己过去五十年建立起来的认知、骄傲和安全感,正在一寸寸地崩塌。
我第一次意识到,我和陈兆东,我们这两个家庭之间的差距,真的不仅仅是钱多钱少的问题,而是一种思维方式上,认知维度上的鸿沟,一道深不见底的鸿ken。
04
离开酒店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。
江城的夜风格外凉,吹在我发烫的脸上,却吹不散我内心的混乱和震撼。
我和陈兆东一前一后地走着,一路无话。
快到停车场时,他忽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对我说:“卫国哥,爸今天的话,可能有些重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我苦笑了一下,摇了摇头:“不,他说得对。是我自己……坐井观天了。”这是我的真心话。
今晚这场谈话,对我的冲击不亚于一场地震。
它把我从那个“儿子年薪百万”的美梦中彻底摇醒,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,也更加残酷的世界。
陈兆东递给我一支烟,自己也点上了一根。
缭绕的烟雾中,他的表情有些复杂。
“其实,我们和他,都是一样的。”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。
“什么意思?”我有些不解。
他口中的“他”,指的是谁?
“林涛。”陈兆东吐出一口烟圈,“我们,林涛,还有我公司的那些高管,本质上没有区别,都是在为资本打工。只不过,我们服务的对象,是掌控着整个体系的、更上层的资本。而林涛服务的,是我这样的资本的代理人而已。我们都在一艘船上,只不过我们站在甲板上,能看到海面的情况,而他们,在底下的船舱里奋力划桨,看不到方向,也看不到风暴。”他的这番比喻,比在书房里说得更加直白,也更加刺骨。
“那你呢?”我忍不住问道,“你也是在为别人打工?”“当然。”陈兆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,“我的公司,背后也有更大的股东和基金。我也要对他们的资产负责,也要每天为了增长率和利润率而焦虑。我只不过是一个更大机器上的齿轮。真正的玩家,是那些制定金融规则,撬动全球资本的人。我们,都还差得远。”我彻底沉默了。
如果连陈兆东这样身家过亿的人,都自认是“打工的”,那我这五十年来,究竟在为之奋斗和骄傲的,又算是什么呢?
是儿子的那份随时可能被取代的“高薪”,还是我自己那个早已触碰到天花板的“工厂主任”的职位?
这一切,在资本的巨大齿轮面前,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。
“卫国哥,”陈兆东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,“我跟你说这些,不是为了打击你。而是想告诉你,我们每个人,都有自己的位置和局限。重要的不是我们现在站在哪里,而是我们是否清楚地知道,自己想去哪里,以及,那条路该怎么走。”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,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,低调但气场十足。
他的司机已经拉开了车门,在等他。
“爸今天叫我们谈话,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的意思。”陈兆东掐灭了烟头,扔进旁边的垃圾桶,“他不仅仅是在规划家族的未来,也是在考验我们。”“考验?”我更加疑惑了。
“对,考验。”陈兆东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考验我们这一代人,有没有能力和格局,去承接他手里的资源,去带领整个家族,穿越未来的经济周期。这份规划,与其说是他的决定,不如说,是给我们出的一道考题。”我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我隐隐感觉到,今晚这场谈*话的重点,那个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核心,即将浮出水面。
“你……是说,岳父他准备……”“爸的年纪大了,他操劳了一辈子,为我们这个大家族打下了今天这份基业。但他看得比我们都远,他知道,守业比创业更难。他今天把这份规划拿出来,就是要看看,我们两个人,谁能真正理解他的意图,谁能扛起这份责任。”陈兆东的目光灼灼,“卫国哥,这份规划不是我一个人做的,是我和爸,还有我背后整个团队,花了将近半年时间,考察了国内外十几个项目,见了上百个投资人,才最终定下来的。它不是一份纸上谈兵的计划,而是即将要启动的,一个真正庞大的……家族引擎。”“家族引擎……”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,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今晚的一切,从宴会上的试探,到书房里的谈话,再到这份“战略规划”,所有的一切,都是一个铺垫。
一个巨大的,关乎家族未来的局,已经悄然布下。
而我,一个沉浸在儿子百万年薪喜悦中的普通中年男人,被毫无防备地,推到了这个棋局的中央。
我看着陈兆东,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,拉开车门坐了进去。
黑色的奔驰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,只留下我一个人,站在空旷的停车场里,手脚冰凉。
我脑子里一片混乱,岳父的话,陈兆东的话,那份天书般的规划,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击着我。
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,那不是对贫穷的恐惧,而是对未知的恐惧,对被时代抛弃的恐惧。
我第一次发现,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,是如此的肤浅和片面。
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一双因为常年在工厂里工作而略显粗糙的手。
这双手,曾经是我养家糊口的依仗,是我一切自信的来源。
而现在,我却觉得它如此无力。
我意识到,一个重大的选择,或许很快就要摆在我的面前。
而这个选择,不仅会决定我下半生的活法,更会决定我的儿子,林涛的未来。
05
回到家时,妻子李静还没有睡,正坐在客厅里敷着面膜等我。
看到我失魂落魄地走进来,她连忙摘下面膜,关切地问道:“怎么了这是?爸都跟你说什么了,怎么这副表情?”我没有回答,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,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已经被我手心的汗浸得有些发皱的《战略规划》,扔在了茶几上。
李静疑惑地拿起来,只看了两页,脸色也渐渐变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她惊讶地看着我,“兆东他们……要做这么大的事?”“何止是‘大’。”
我苦笑着,将今晚在书房里发生的一切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
从岳父的提问,到陈兆东关于“水手和船长”的理论,再到那份庞大到让我感到窒息的资产规划。
我讲得很慢,也很乱,因为我的大脑直到现在,还处于一种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的宕机状态。
李静听完后,久久没有说话。
她是我岳父的亲生女儿,虽然不像陈兆东那样深度参与家族的生意,但耳濡目染之下,她的商业嗅觉和格局,比我这个国企的“铁饭碗”要强得多。
她反复翻看着那份规划,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,慢慢变成了凝重,最后,又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。
“卫国,”她忽然抬起头,眼睛里闪着光,“这是我们家天大的机会啊!”“机会?”我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说愣了,“什么机会?我只看到了风险!你没听明白吗?陈兆东要把家里所有的不动产都卖掉,投到那些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上去!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?万一赔了,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!”我的情绪有些激动,声音也大了起来。
我觉得妻子根本没有理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,她和我一样,都被陈兆东画的那个大饼给迷惑了。
“你小声点!”李静白了我一眼,“你懂什么?爸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?他能同意兆东这么做,就说明这件事情的成功率,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得多!你以为爸是那种冲动的人吗?他这是在为我们整个家族的未来铺路!”“铺路?我看他就是被陈兆东给洗脑了!”我固执地反驳道,“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,林涛一年能赚一百多万,比他陈兆东手下那些所谓的‘总监’都多,我们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吗?
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?”
“安稳?”李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她把那份规划重重地拍在桌子上,站了起来,指着我说道:“林卫国,你是不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,脑子都糊涂了?你以为林涛的百万年薪能拿一辈子吗?你以为你那个工厂主任的位子能坐到退休吗?你醒醒吧!时代不一样了!”“现在是什么时代?是大鱼吃小鱼,快鱼吃慢鱼的时代!我们家现在看起来是风光,可是在真正的资本面前,就像大海里的一叶小舟,一个浪打过来就翻了!爸和兆东现在要做的,就是把我们这艘小舟,打造成一艘航空母舰!你懂不懂!”妻子的这番话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她的话,和陈兆东的话,像两面镜子,映照出我思想的僵化和可笑。
我被她吼得哑口无言,只能颓然地靠在沙发上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客厅里的气氛,一时间降到了冰点。
我们夫妻俩结婚快三十年了,很少这样激烈地争吵过。
我知道,我们的分歧,不仅仅是关于一份投资计划,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、价值观的剧烈碰撞。
“爸今天把你也叫过去,是什么意思,你还没想明白吗?”李静的语气缓和了一些,但依旧严肃,“他是在给你机会,给咱们家机会。兆东虽然能干,但他毕竟是女婿。爸的心里,还是希望我们自己家的人,能真正地参与进来,掌握一部分话语权。他这是在为你,为林涛的未来考虑啊!”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妻子的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。
我终于明白了岳父的真正用意。
他不是在做一道选择题,让我们在“安稳”和“冒险”之间二选一。
他是在给我们发一张船票,一张通往未来的,能够登上那艘“航空母-舰”的船票。
而陈兆东,是这艘船的指定船长。
岳父需要一个能够制衡他,或者说,能够代表李家核心利益的“大副”。
而这个“大副”的人选,他希望是林涛,或者说,是我背后的这个小家庭。
想通了这一点,我非但没有感到轻松,反而觉得压力更大了。
这意味着,我们必须参与到这个庞大的计划中去,而且,必须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。
这对我来说,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。
我该怎么做?
我又能做什么?
“那……爸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?”我艰难地开口问道。
李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坐回到我身边,拿起那份规划,翻到了最后一页。
那里是关于整个计划核心团队的人员架构图。
在“首席技术官”那个位置上,赫然写着一个名字——林涛。
而在“生产基地总负责人”的位置上,标注的,是我的名字——林卫国。
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让我去负责一个生产基地?
我只在国企里管过一个几百人的车间,陈兆东他们规划的,可是涉及东南亚供应链的高科技产业基地!
还有林涛,他一个写代码的程序员,怎么能去当什么首席技术官?
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
就在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,李静的目光却落在了架构图旁边的一行小字上。
她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她指着那行字,声音颤抖地对我说:“卫国,你……你看这里……”我凑过去,顺着她的手指看去。
那是一行用红色标注的备注,像血一样刺眼:“以上任命,需满足一个前提条件:林涛必须立刻从现任公司辞职,并将其名下所有资产,全部注入家族信托基金,作为启动资金的一部分。”我的心脏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。
辞职?
交出所有资产?
这已经不是在邀请我们上船了。
这简直,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“投名状”!
他们不仅要林涛的人,还要他过去十年奋斗积累下来的所有身家!
这哪里是什么机会,这分明是一场豪赌,一场压上我们全家未来的,疯狂的赌博!
06
那一夜,我和妻子彻夜未眠。
客厅的灯亮了一整晚,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。
那份薄薄的战略规划就摆在茶几上,却像一座大山,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。
妻子的态度从最初的兴奋,逐渐转为和我一样的忧虑和纠结。
让林涛辞职,交出所有资产,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。
林涛那份工作,不仅仅是百万年薪那么简单。
那是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互联网大厂,是无数顶尖学府毕业生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。
他的职位,他的期权,是他过去十年,用无数个通宵加班和惊人的发量换来的。
那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,也是我们全家引以为傲的资本。
现在,一张纸,几句话,就要让他把这一切都清零,从头再来?
我无法接受。
这感觉就像是,我辛辛苦苦种了一辈子地,好不容易收获了一仓金灿灿的麦子,现在有人跑过来对我说,把你的麦子都给我,我带你去一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岛屿。
可是,那个岛屿,我连看都没看见过。
“不行,这件事绝对不行!”天快亮的时候,我终于做出了决定,一拳砸在桌子上,“这是在要林涛的命!我不能拿我儿子的前途去赌一个看不见的未来!”李静没有反驳我,她只是疲惫地揉着太阳穴,幽幽地说:“可是,卫国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我们拒绝了,会怎么样?”会怎么样?
我愣住了。
是啊,如果我拒绝了岳父的这个“提议”,后果会是什么?
最直接的,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庭,将被彻底排除在那个庞大的“家族引擎”之外。
从此以后,陈兆东将成为唯一的掌舵人,而我们,将从“核心成员”彻底沦为旁观者。
以后在家族聚会上,他们谈论的是全球经济,是产业布局,而我,依旧只能炫耀儿子这个月又拿了多少奖金。
那种被边缘化的失落感,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乘风破浪,而自己只能在原地踏步的无力感,将会像一根毒刺,扎在我心里,一辈子都拔不出来。
更可怕的是,正如陈兆东所说,如果未来真的发生系统性风险,他们的“航空母舰”可以安然度过风暴,而我们这艘“小舟”,很可能会在时代的巨浪中,彻底倾覆。
想到这里,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,又开始动摇了。
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。
选择安稳,可能意味着未来的衰落;选择未来,却必须放弃眼前的安稳。
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,左右为难。
整个周末,我们俩都心事重重,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,但那个沉重的话题,就像一团乌云,笼罩在整个家里。
周日晚上,林涛从公司加班回来,看到我们俩凝重的脸色,有些奇怪地问道:“爸,妈,你们怎么了?这几天都怪怪的。”我和妻子对视了一眼,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最终,还是李静下定了决心,她把林涛叫到沙发上,将那份规划递给了他。
“儿子,你先看看这个。这是你外公和姨夫他们弄的。”林涛接过文件,一开始还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表情,但当他看到里面的内容时,他脸上的表情,也和我当初一样,从惊讶,到凝重,再到震撼。
他看得很慢,很仔细,比我有耐心得多。
整整一个小时,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读完了那份几十页的规划。
期间,他不停地用手机查询着里面提到的各种公司、技术和市场数据。
客厅里安静得可怕,只剩下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。
看完之后,他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闭上眼睛,靠在沙发上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我紧张地看着他,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我知道,最终的决定权,在他手上。
“爸,妈,”过了许久,林涛才睁开眼睛,他的眼神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和抵触,反而是一种异常明亮的光芒,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,混合着兴奋、野心和渴望的复杂光芒。
“这事,外公和姨夫,找你们谈过了?”他问。
我点了点头,艰难地把岳父提出的那个苛刻条件告诉了他。
我原以为,他会像我一样,当场跳起来,大骂这是痴人说梦。
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林涛听完后,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愤怒,反而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说。
我急了,连忙说道:“儿子,你明白什么了?你可千万别冲动!这事关系到你的未来,你现在的工作多好啊,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!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!”“爸,”林涛打断了我,他的声音异常平静,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这份工作,你真的觉得有那么好吗?”“当然好!”我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“那好在哪里呢?”他追问道。
“工资高,福利好,说出去有面子,这还不够吗?”“然后呢?”林涛继续问,“除了这些,还有什么?”我被他问住了。
是啊,除了这些,还有什么?
“爸,我跟您说实话吧。”林涛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这份工作,我早就干够了。”“什么?”我和李静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。
“我每天工作超过十四个小时,所谓百万年薪,不过是公司用钱买断了我所有的时间、健康和精力。我像一颗螺丝钉一样,被拧死在一个庞大的系统里,每天做的都是重复性的工作。我看得到我未来十年的样子,无非就是从小领导变成大领导,从年薪百万变成年薪两百万。然后呢?等到我三十五岁,四十岁,加不动班了,学不动新技术了,公司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换掉,去找更年轻、更便宜的替代品。”“我不是在为自己创造价值,我只是在为资本家的资产报表,增添一个漂亮的数字而已。我赚的越多,就越说明我被剥削得越厉害。我早就想离开了,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。我不想一辈子,都做一个陈姨夫口中的‘高级水手’。”
林涛的这番话,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。
我一直以为他为自己的工作而自豪,却没想到,在他的内心深处,竟然积压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和迷茫。
原来,我引以为傲的,在他自己看来,却是一个金色的牢笼。
07
“可是……就算你想辞职,也没必要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啊!”我还是无法释怀那个“投名状”式的条件,“那些钱,还有你公司的期权,都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,凭什么要交给他们?”林涛摇了摇头,拿起那份规划,指着上面的一段话对我说:“爸,你还没看明白吗?姨夫他们要做的,不是一个简单的投资项目,而是一个平台,一个生态系统。他们需要的是合伙人,而不是投资者。”“合伙人?”“对,合伙人。”林涛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,属于商业世界的锐利,“姨夫为什么要设下这么苛刻的条件?他不是图我这点钱,说实话,我这点资产,在他们整个计划里,可能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。他这么做,有两个目的。”“第一,是测试。测试我的决心,测试我们家的诚意。如果我连自己过去积累的这点沉没成本都舍不得放弃,那就说明我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,不适合成为他们的核心伙伴。一个连赌都不敢赌的人,不配上牌桌。”“第二,是绑定。他要把我们全家,和我姨夫、和外公的利益,彻底捆绑在一起。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只有这样,大家才能真正地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亲戚关系了,这是一个真正的‘利益共同体’。
爸,这才是顶级玩家的思维方式。
他们投资的,首先是人,其次才是项目。”
林涛的这番分析,条理清晰,逻辑缜密,让我这个五十岁的父亲,在他面前相形见绌。
我忽然发现,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的儿子。
我只关心他的工资高不高,工作累不累,却从未关心过他的思想,他的格局,和他对未来的真正规划。
他虽然年轻,但他对这个商业世界的理解,已经远远超过了我。
“那……那个首席技术官,CTO,你能干得了吗?”李静在一旁担忧地问道,“你只是个程序员,管理一个技术团队,可不是写代码那么简单。”“妈,您放心。”林涛自信地笑了笑,“这份规划里提到的技术方向,AI算法、大数据、物联网,正好都是我最擅长的领域。而且,我在大厂这几年,虽然只是个‘螺丝钉’,但也参与过好几个大型项目的管理,带过几十人的团队。
更重要的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深邃:“在大厂,我只是一个执行者,所有的战略方向都是上面定好的,我没有话语权。但是在这里,作为CTO,我将拥有定义产品、选择技术路线的权力。这是每一个技术人,终极的梦想——用技术,去改变一个行业,甚至改变世界。这种机会,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。”我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、意气风发的儿子,感到一阵阵的陌生。
这还是那个在我面前有些内向,只知道埋头工作的林涛吗?
原来,在他的内心,一直燃烧着一团从未熄灭的火焰。
我感到一阵惭愧。
我自以为给了他最好的生活,却差点亲手扼杀了他最宝贵的梦想。
我这个做父亲的,不仅没有成为他的引路人,反而差点成了他展翅高飞的绊脚石。
“儿子,你想好了吗?”我深吸一口气,郑重地问道。
“爸,我想好了。”林涛的回答,斩钉截铁。
“好!”我猛地站起身,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既然你想干,那爸就支持你!别怕,就算失败了,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!你还年轻,输得起!至于我这个生产基地总负责人,我虽然不懂什么高科技,但我在工厂里管了一辈子人,跟设备打了一辈子交道,我就不信,我还建不起一个基地来!”那一刻,我心中所有的疑虑、恐惧和不安,都烟消云散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豪情。
是啊,我五十岁了,难道下半辈子就要在患得患失和瞻前顾后中度过吗?
儿子都不怕,我这个当老子的,还有什么好怕的!
与其在岸边羡慕别人下海远航,不如自己也跳下去,哪怕被浪打翻,也至少体验过搏击风浪的滋味!
我们一家三口的手,紧紧地握在了一起。
客厅的灯光,显得格外明亮。
我感觉,我们家的命运齿轮,在这一刻,开始了悄然的转动。
一个全新的,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世界,正在我们面前,缓缓展开。
08
第二天一早,我主动给陈兆东打了个电话,约他见面。
电话那头的他似乎并不意外,只是平静地说了一个地址。
那是一家位于市中心顶级写字楼顶层的私人会所,安保极其严格,若没有预约,根本无法进入。
我和林涛一起,第一次踏入了属于陈兆东的“世界”。
这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和纸醉金迷,整个装修风格简约到了极致,处处透露着一种低调的奢华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整个江城的壮丽景色,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,在我们脚下,都变成了渺小的积木。
陈兆东就坐在窗边的茶台旁,亲自为我们泡茶。
他今天没有穿西装,只是一身舒适的棉麻休闲服,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大哥。
但他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。
“想通了?”他将一杯热茶推到我面前,微笑着问道。
“不是我想通了,”我摇了摇头,指了指身边的林涛,“是他自己想通了。”陈兆东赞许地看了一眼林涛,说道:“我就知道,优秀的人,总能看到真正的机会。”林涛没有说话,而是从随身的公文包里,拿出了一份文件,递给了陈兆东。
那是一份他连夜赶出来的东西。
“姨夫,这是我的辞职报告,我已经提交了。这是我名下所有资产的清单,包括银行存款、股票和公司的期权,随时可以办理转让手续。”他的干脆利落,让陈兆东都感到了一丝惊讶。
他接过那份清单,只是扫了一眼,就放在了一边,并没有细看。
“很好。”他点了点头,“林涛,从今天起,欢迎你加入这个游戏。不过,我需要提醒你,这艘船一旦上来,就没有退路了。”“我明白。”林涛的眼神坚定如铁。
“你的第一个任务,”陈兆东转向他,表情严肃起来,“不是去组建什么技术团队,也不是去研究什么AI算法。我给你三个月时间,一分钱的预算都没有。我要你,只身一人,去越南、去泰国、去马来西亚,把我们规划中那个生产基地的选址,给我找出来。”“什么?”我大吃一惊,“让他一个人去?还一分钱预算都不给?那人生地不熟的,吃住怎么办?安全怎么办?”“卫国哥,你别急。”陈兆东示意我稍安勿躁,“我说的没有预算,是指公司层面不会给他任何资金支持。至于他怎么解决路费和生活费,那是他自己的事情。他可以动用他自己的存款,可以找朋友借,甚至可以去当地打零工。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,三个月后,我只要看到一份详尽的、可行的选址报告,包括当地的政策、人工成本、水电交通、供应链配套等等。”他看着林涛,目光锐利:“林涛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我要的不是一个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的CTO,我要的是一个能从泥地里打滚,能从零到一解决问题的领袖。技术很重要,但比技术更重要的,是生存能力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。如果你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不了,那你就不具备领导这个项目的资格。”我听得目瞪口呆,这哪里是考验,这简直就是“荒野求生”!
但林涛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:“明白。保证完成任务。”我看着儿子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,心中五味杂陈。
有心疼,有担忧,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骄傲。
我感觉,我的儿子,正在经历一场真正的蜕变,从一个“高级打工者”,向一个真正的“创业者”转变。
接下来,陈兆东又转向我:“卫国哥,你的任务,比林涛的更艰巨。”他递给我一张名片,“这是我们收购的一家传统机械厂的厂长,工厂设备老化,人员臃肿,常年亏损,已经濒临破产。我给你的任务是,在半年之内,把它扭亏为盈。我不会给你任何额外的资金,也不会给你派一个人。工厂里所有的人和事,都由你全权负责。你可以裁员,可以改革,可以用任何你认为可行的方法。半年后,如果工厂的利润率能做到正数,那东南亚的那个生产基地,就由你来全权负责筹建。”我接过那张名片,手心里全是汗。
这对我来说,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挑战。
我虽然在国企当了一辈子领导,但那是在一个成熟的体系里按部就班,和我现在要面对的这种烂摊子,完全是两码事。
这需要大刀阔斧的改革魄力,需要得罪人的勇气,更需要对生产和管理流程的深刻理解。
这同样是一场豪赌。
赢了,我将海阔天空;输了,我将一败涂地。
“兆东,你就不怕我们把事情搞砸了?”我忍不住问道。
“怕。”陈兆东坦然地回答,“但做任何事都有风险。我相信我的眼光,也相信你们的能力。更重要的是,我相信,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,才能爆发出最强大的潜力。”那一天,我和林涛,带着各自的“军令状”,离开了那间会所。
我们父子俩站在写字楼下,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,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我们的人生,从这一天起,彻底拐向了一条全新的,充满荆棘,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。
09
接下来的日子,是天翻地覆的。
林涛在办完离职和资产交割手续的第三天,就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,独自一人飞往了越南河内。
他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行程,只是每隔几天,会在家庭群里发一张照片报个平安。
照片里的他,皮肤越来越黑,人也越来越瘦,背景从繁华的城市,变成了尘土飞扬的工业区,再到偏僻的乡下。
他坐过长途大巴,挤过破旧的火车,甚至为了省钱,和当地的工人一起住在大通铺里。
他不再是那个坐在恒温写字楼里,喝着咖啡敲代码的精英白领,而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的“拓荒者”。
我和妻子每天看着他的照片,都心疼得掉眼泪,但我们谁也没有去打扰他。
我们知道,这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成长。
而我这边,同样是一场硬仗。
我走马上任的那家机械厂,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。
工厂里弥漫着一股混吃等死的暮气,工人纪律涣散,干部拉帮结派,设备几十年没有更新,仓库里堆满了卖不出去的积压产品。
我上任的第一天,召开全厂大会,宣布了新的规章制度和改革方案,结果当场就有一半的老师傅拍着桌子骂我,说我是“资本家的走狗”。
接下来的一个月,我经历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。
阳奉阴违,消极怠工,甚至有人故意破坏机器,制造安全事故。
我明白,这是他们给我的下马威。
但我没有退缩。
我五十岁了,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,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我顶着巨大的压力,开除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刺头,提拔了一批有能力、肯干活的年轻技术员。
我吃住在工厂,每天第一个到,最后一个走。
白天,我带着技术员一起,研究改进生产线;晚上,我亲自跑到各个车间,跟一线的工人谈心,了解他们的困难。
我用最笨,也是最真诚的方法,一点点地瓦解了厂里那股顽固的旧势力。
同时,我利用过去在国企积累的人脉,跑市场,找订单。
我陪着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,为了一个几十万的小合同,在人家公司楼下,一等就是一天。
我放下了过去所有的身段和面子,像一个刚创业的毛头小子一样,去拼,去抢。
那半年,我瘦了二十斤,头发白了一大半。
但当我看到工厂的账目上,第一次出现正数的时候,我一个五十岁的男人,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,哭得像个孩子。
半年后,我拿着一份扭亏为盈的财务报表,再次见到了陈兆东。
他看着我憔悴的样子,什么也没说,只是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三个月后,林涛也从东南亚回来了。
他带回来的,是一份长达两百多页的选址报告,里面详细分析了三个国家,七个城市的优劣势,甚至包括了每个地方黑白两道的“注意事项”。
他的方案,比陈兆东团队之前做的预案,还要详尽和接地气。
那一刻,我们父子俩,都通过了那场残酷的“考试”。
我们用自己的行动和结果,赢得了登上那艘“航空母舰”的资格。
10
一年后的春节,还是在岳父家,又是一场家庭聚会。
但这一次,气氛和一年前,已经截然不同。
宴席上,那些“穷亲戚”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谁家孩子今年拿了多少年终奖,谁家又换了什么新车。
而我和妻子,只是微笑着听着,不再参与其中。
我们的心,已经不在这个频道上了。
宴会后,我和林涛、陈兆东,还有岳父,又一次坐在了书房里。
但这一次,主讲人,不再是陈兆东,而是林涛。
他站在一块巨大的电子白板前,用流利的英语,和视频连线的海外技术团队,讨论着产品下一代的研发方向。
他谈论的是“边缘计算”、“神经网络”、“多模态交互”,那些我依旧听不懂的词汇,从他嘴里说出来,却充满了力量和魅力。
而我,则在一旁,向岳父和陈兆东汇报着东南亚生产基地的建设进度。
一期厂房已经封顶,第一批设备正在从德国运往港口,下个月,我就要亲自带队,去当地招聘和培训第一批工人。
我谈论的是“供应链管理”、“成本控制”、“跨文化团队建设”。
我们聊的,不再是别人的工资,而是我们自己的事业;我们关心的,不再是眼前的苟且,而是星辰大海的未来。
我看着身边意气风发的儿子,看着对面运筹帷幄的连襟,再看看首位上满脸欣慰的岳父,心中感慨万千。
我50岁才明白,所谓家庭聚会,其实是一个个圈层的缩影。
不同的圈层,关注着不同的话题,也决定了不同的未来。
普通家庭的聚会,像是一场存量市场的博弈,大家在有限的蛋糕里,互相攀比着谁分到的那一块更大。
而真正顶级的家庭聚会,却是一场增量市场的开拓,他们关心的,是如何把蛋糕做得更大,如何去发现一片全新的蓝海。
很庆幸,在我五十岁这一年,我终于打破了自己思维的壁垒,勇敢地跳出了那个安逸的旧圈层,挤进了这个充满挑战的新世界。
虽然过程充满了痛苦和挣扎,但我知道,这,才是我人生下半场,真正精彩的开始。
创作声明:本文为虚构创作,请勿与现实关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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